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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爱教育者的人间情怀

几年前曾读到北京大学陈平原教授写的《学者的人间情怀》,他提出,“选择‘述学’的知识者,如何既保持其人间情怀,又发挥其专业特长”,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也就是说,“首先是为学术而学术,其次是人间情怀———前者是学者风范,后者是学人(从事学术研究的公民) 本色”。陈平原教授的这一观点强调的是学者作为一个社会阶层,应关注社会现实,具有文化批判意识,“应学会在社会生活中作为普通人凭良知和道德‘表态’”。同时,他又谈到:应该提倡这么一种观念: 允许并尊重那些钻研象牙塔的纯粹书生的选择, 在从事学术研究的同时, 保持一种人间情怀。

从那以后,我就在心仪于“为学术而学术”的问学之路的同时,一直不能释怀那种富于“人间情怀”的问学之境。无奈自愧聪慧弗如,不敢以“学者”的招牌自居,但自以为或许还够得上一个真诚的“爱学者”,或曰“爱学之人”。我所梦想的境界就是能在四壁书橱之中做一个纯粹一些的问学之人,与此同时,又能时刻把心灵的触角伸向人间社会的冷暖,不忘记自己作为普通个体的良知与社会一员的责任。我所“爱”之“学”更多地跟教育有关,故曰一位“爱教育者”的人间情怀。

作为一位“爱教育者”的“人间情怀”,这其中蕴涵着我对周遭世界的切身体验,体验爱与幸福,体验苦难与人间冷暖,在关注社会与时代的进步与繁荣的同时也关注普通个体的凡常的存在,关注时光流转中那些黯淡依然的目光。正如我相信爱的永恒一样,我相信人类苦难的永驻。这让我把目光从身边的浮华投向远处,投向人世间那些暗淡的角落,那些暗淡的人事,这使我对教育的思考更多一份冷静和朴素。在经历了一段教育思考中的浪漫怀思之后,我开始学会把目光更多地转向历史与现实社会的深层质地,更多地思及芸芸众生在人世间的诸种命运,从而尽可能避免那种标准答案似的教育言说,保持对教育问题之复杂性思考的审慎。

到目前为止,我基本把自己的思考锁定在探询中国社会现代化进程中人的现代化和教育的现代化问题。人的现代化,教育的现代化,这是多么宏大的问题啊。我知道自己穷其一生也无法对之做出系统、规范的回答,但我却慢慢开始从历史与现实的幽深之处,一点一滴,去探询人的现代化与教育的现代化的艰难历程与细微脉络,把目光深入历史与社会中那些幽暗的角落。作为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农民的儿子,我关注社会底层;作为一个普通的人,我关注历史与现实之中不时涌现出来的他者命运之幸与不幸;作为一个在20 世纪后期出生长大的个人,我特别关注20 世纪里无数个人在封建与反封建、自由与专制、启蒙与救亡、个体尊严与国家命运之间的辗转反侧。我深知自己并不是、也无法成为某一个阶层或群体的代言人,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以各自的方式默默地承受着属于自己的幸与不幸,没有谁可以真正取代他人自我来言说他人的幸与不幸。只是因为,我对他人当下存在或曾经存在的命运的关注与体验,构成了我自己的生命世界的一部分,我必须言说,因为它们构成了我生命之中的牵扯与疼痛。这个我每天生活其中的世界是我的生命得以可能的唯一的世界,是滋养我生命成长的永久的摇篮,我没有理由不关切我身处其中的世界,并爱这个世界,关注并且爱这个世界中与我相遇的人们。这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伟大,而是因为我与周遭世界的交往构成了我生命存在的真实内涵。

作为教育之爱者,作为对教育之爱思者,我以为,其存在的基本理由就是不断地去思,拒绝不加分辨地接受一切现成的结论,同时也拒绝把自己扮演成真理的自居者来发布教育的结论和标准答案,而是在对教育最基本问题的回答中敞开自我,不断地质疑、追问,再质疑,再追问:究竟什么是教育所期待的人?什么是教育?什么是好的教育?我把每次思的过程都看成心灵的探险,每次言说都是一次心灵深处的叩问。尼采说我们的心是世界的一部分,人的心灵是世界看自己所用的眼。每颗心都是这个世界的镜子。我就是在用我的心映照我所生活的世界。当我选择以思与说作为我一生的事业时,我就是在选择一种生存的方式。对于世界,我和我的言说,也许终将只是微不足道的,但对于我,这是我意义人生的基本方式。我深深地知道,个人的力量是微乎其微的,但正是一个、一个的个人的努力的叠加,敞开着我们的社会发展和教育发展的智识之路。也许,我们确乎无力推动时代与历史的车轮,但我们依然可以与思同行。

那支撑着我在思中前行的是来自父母家人和妻子的爱以及为这种爱所渗透的我对人世的深深依恋和对教育世界的关注,还有,那四壁书橱中来自先哲的召唤。我从小就感受到来自父母特别是母亲的爱,那种无私的爱深深地浸润了我年少的生命,并且一直不断。那种来自我的极平凡的父母的爱是我人生精神之旅中永恒依恋的家园。我很小的时候就听了很多民间故事,甚至还幸运地在乡下集体劳动之中或者休息的时候,能听到三国、水浒和安徒生童话的故事,这些故事给了我年少生命最初的滋润。小学毕业开始读《三国演义》,初中开始迷恋文学,师范三年读了大量的小说名著,还背诵了许多古典诗词。后来到乡村教书,在有限的环境中,《诗刊》《读者文摘》成了经常的读物。1987 年左右,我读到罗曼·罗兰的小说《约翰·克利斯朵夫》,受影响颇深。1990 年进入大学,开始了更为便利、广泛的阅读。名人传记、文学、历史、哲学都有涉猎。大学三年级开始读《四书》《老子》《周易》。大学毕业后开始接触现代西方哲学,从雅斯贝尔斯开始,而后海德格尔、胡塞尔等。

一个偶然的机会,当时外语系一位叫陈亮的朋友考上了研究生,在清理书籍时,有多本旧杂志,他看我喜欢读书,就全部转送给我,大概有将近20本《读书》,还有《文史知识》。正是他给我的《读书》杂志打开了我新的阅读视野,与《读书》结缘,从此难舍难分。后来,国内学界那些响当当的名字一个个开始进入我的视线,我十分迷恋的主要有刘小枫、叶秀山、钱理群等,刘和钱的书我几乎每本必买。正是沿着《读书》的视界,我开始慢慢走近古今中外浩瀚的哲人智慧之中。2000 年我进入伦理学博士阶段学习,开始较有系统地研读,花费时间较多的是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的伦理教化思想。随着读书视野的扩大,我真的越来越多地感觉到自己的无知。我深深知道,人类千百年来积累下来的思想宝库,那里蕴藏着人类理性精神的光芒,那是我们现代人的智慧的源泉。依我之敏感心性,我只有以卑微之身去接近那些耀眼的智慧之星斗,从中饮得点滴智慧的灵泉。

爱的涌动和先哲的召唤,促我前行。虽然我并不知道路途的终点将在何方,但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都将执著地前行。且问耕耘,莫问收获。正如罗曼·罗兰在《约翰·克利斯朵夫》第3 卷末中,高脱弗烈特舅舅对正抱怨“把自己的生命蹉跎了,许的愿都没做到”的克利斯朵夫所说:孩子, 这还不是最后一次呢。人是不能要怎么就怎么的。志愿和生活根本是两件事。别难过了。最要紧的是不要灰心, 继续抱住志愿, 继续活下去。其余的就不由我们做主了。

…………

一个人应当做他能做的事情……竭尽所能。

我并不奢望能以自己卑微的言说来做一番拯救人世或者教育的大业,但我力求用我真诚的思考与言说,用我对教育、对我周遭世界的爱,照亮我自己的人生。我常常叹服于哲人海德格尔之言:思亘古如斯又倏忽闪现谁的惊愕能深究它?

是的,一切如烟,唯思的道路永恒。

(本文摘自作者原著《守望教育》代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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